岁岁坐在信息处理后备役所属的后舱,冷得脚趾都蜷起来了,呵出去的空气即刻化成白雾,可她还是忍不住把脸贴在舷窗上往下看。
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绿洲本土,从未见过如此空旷、原始的地带!
居然有不止一寸的土地能够自由裸露着岩石和雪被,而不是插满密密麻麻的建筑,居然有海岸线如此嶙峋怪异,而不是筑满高如天际的堤坝!
她叹为观止,内心震撼不已,身子冻得整个人快缩成球了。
机舱内照理来说是恒温的,只是进入到低温空域,岁岁作为全机舱唯一一个没有装恒温义体的演习人员,单单血肉之躯无法抵御严寒。
她眼一闭,心一横,朝前部机舱跑过去。
“教官,我,我申请取一下我的背包。”
身后传来零落的笑声。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没装恒温芯片就敢来阿拉斯加参加演习的人,上飞机时岁岁想融入所有人,穿着轻薄的衣服站在队伍里。
但到了这个时候,她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!
把自己冻得够呛可不行,宁可被嘲笑也要再套两双羊毛袜、再穿一件加热马甲才是。
机舱前段坐的都是战争预备役,正儿八经的演习主角。虽然不如第一批去沙湾的学生优秀,但他们的能力、各项素质都是通过考核了的。
岁岁把穿着三双袜子的脚塞进硬邦邦的军靴,牢牢地系好鞋带,哆嗦蹦跳着裹上御寒的衣服,抬眼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。
所有人都略带讥笑地瞧着她,只有陶丽尔在微笑,似乎觉得岁岁这样很可爱。
陶丽尔,那个会跳舞,还和林时舌吻过的陶丽尔。她一定不认识岁岁。
岁岁顿时不自在起来。
她扭捏地坐回位置上,连窗外风景都不愿意看了。
脑海里居然响起朋友们送自己上飞机时说的话。
andy说:“岁岁!你是我们学院第一个参加长距离演习的人,你活着回来的话,我和菲菲在学院里给你办一个巨巨巨大的庆功宴!”
美惠说:“岁岁到了那边一定要多检查电池仓哦,很多电池设计只适用于绿洲这种环境,一遇到极端低温就罢工了。”
楚菲菲说:“活下来,一定要活下来啊!能活下来,咱们后勤学院都脸上有光了!”
andy说:“没错,苟到最后!”
可是看着刚刚陶丽尔自信满满又从容的样子,岁岁一想到陶丽尔和其他人一起载誉而归,林时是不是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?
而自己,自己仅仅是苟着活下来就欢天喜地了……
“十五分钟后到达演习空域,按随机顺序开舱门跳伞!”教官在长长的机舱内走动,实际上他根本不来后舱,声音倒是从前面一直传到后头,“一会我会报名字,现在所有人检查降落装备!”
岁岁倒吸一口气,好不容易止住的哆嗦又开始抖抖抖……
“什么什么?教官说什么?”岁岁后排的同学刚刚睡醒。
岁岁肚子里翻江倒海,紧张得想吐。
十五分钟过得飞快,教官已经照着随机名单开始大吼每个人的名字了。
“第一批:许子默,岩崎琉,亚当·阿德莱德……上衫风间,起立入列!”
“哈?叫到我了?”后排同学还一脸懵不知道叫他去干嘛,抱着轻如纸片的背包就去了,接着舱门在他们面前打开,岁岁只看到一片白茫茫。寒冰般刺骨的冷空气瞬间涌进来,教官用力握着舱门固定杆,脸都被吹变形了。
全舱人迅速戴上频段通讯设备,听到几位教官的怒吼在耳麦里响起来。
“上衫!你来自杀还是来演习?去取降落伞!”
“啊啊啊是!是……”
上衫风间如梦初醒,吓得脸色煞白。其实岁岁坐在后头比他更害怕,尽管已经练习过开伞全步骤了,可真的要一上来就实cao吗……
岁岁怕得手指不受控制,差点把扣上去的保险带解下来,她和别人一样戴好防风镜。
教官每喊一批人的名字就像在行刑,即盼着早点解脱,又无比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……狂乱的雪花吹进舱里,这里是一万两千米高空。
直到岁岁前后左右的人都被叫走,和第一批的上衫一样被教官踹下去或者是自己闭眼跳下去……终于……
“奥斯卡·安德鲁斯,张林川,陶丽尔·费洛雷斯,莫亚·雷泽,崔庆俊……岁岁!”
岁岁扶着前排座椅站起来,每走一步小腿都在打颤。
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机舱口的,眼看着陶丽尔他们都跳了……岁岁后退几步,快步冲出去纵身一跃,在气流裹挟之间,她按下伞包按钮。
她落在无际的冰原上,四周白茫茫一片,没有队友,也没有敌人。
岁岁拖着降落伞走了一阵,刚刚疯跳的心脏才缓下来。时间可不等人,如果不能在日落前找到安身之所,她可能会冻死在这。
“信息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