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外面冷,快进屋。”陈北斗殷勤地指使着下人给白鹤眠的手炉换新炭,视线时不时往他裙摆下的腿上飘,心道白家的小少爷上道,知道来赴宴该穿什么。
陈北斗送给白鹤眠的衣服都是下人准备的,他只知道全是旗袍,却不知道具体的样式,这会儿还以为白鹤眠穿的是自个儿送的,得意得恨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就上手摸。
“千山,替我把寿礼从车上搬下来。”白鹤眠只当没发现陈北斗龌龊的心思。
“不过是个小生日,劳白小少爷费心了。”陈北斗笑眯眯地摇头。
“陈副司令说笑了,您过生日,我哪有不送贺礼的道理?”白鹤眠转身,指着千山抬出来的弥勒佛,微微一笑,“祝您笑口常开,福寿百年。”
“笑口常开?”陈北斗命人接过佛像,哈哈大笑,“白小少爷真是个妙人,封老二能娶到你,着实令人羡慕!”
这话就逾越了,白鹤眠没有搭腔,他抿唇随着下人往洋楼里去,留下陈北斗一个人对着弥勒佛冷笑。
“爷,白小少爷不识趣啊。”陈北斗身边的下人趁机说,“要不要……”他做了个很脏的手势。
“不必。”陈北斗自信满满,“他肯穿旗袍来,就已经做足了姿态,不过嘛……有些手段还是要使的。”
言罢,再次勾起了唇角。
“千山,你说陈北斗还能笑多久?”走进洋楼的白小少爷同样勾起唇角,意味深长地将烟杆从腰后取下,夹在手指间,示意下人帮忙点上。
千山凑上前,擦燃了火柴。
白鹤眠偏头吸了一口,再将烟雾徐徐吐出:“我看啊,他没多少时日能笑了。”
他的底气源自封栖松,可想到封栖松时,他又瞬间委屈:“千山,封二哥在家里等着我呢吧?”
“等着呢。”
“真想现在就回去。”白鹤眠说话时,语气尚且甜软,话音刚落,脚迈进了人头攒动的正厅,他在众人的视线汇聚过来前,轻轻抖了抖手里的烟杆,把烟灰抖落,也把一身弱不禁风的少爷气给抖没了。
客厅里站满了人,屋里却只有一张圆桌。
白鹤眠的出现无疑是个重磅炸弹,他砰的一声落在客厅里,炸飞了众人的纷杂思绪,自个儿却挑剔地打量着仅剩三四个位置的桌子,施施然走了过去。
角落里的留声机低吟着外文歌,白小少爷走得婀娜多姿,风生水起,眉目间全是风情。
“借过。”他用烟杆敲了敲挡在面前的客人,仰起头吐了口烟,“你挡着我的道了。”
那人扭头,原要发怒,认清他的身份,又讪讪地让开。
白鹤眠叼住烟杆,走到仅次于首位的座位旁,并不急于坐下,而是手撑着椅子,懒洋洋地环顾四周,享受着客人们或惊诧、或探寻的视线,然后在陈北斗走进客厅的刹那,跷着二郎腿,坦坦荡荡地落座。
他是白家的小少爷,封栖松的“遗孀”,在座的,没几个来头比他大。
当然也有不服的,白鹤眠半合着眼睛,一个目光扫过去,对方就先蔫儿了,完全不敢跟他对视。
他如此明艳,又如此骄纵,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戾气,倒真像是门前是非多的“寡夫”。
然而实际上,白小少爷抽完烟,用毛茸茸的衣袖挡住嘴,拼命叫千山:“你看那个人,像不像封二哥?”
千山憋笑:“小少爷,您看错了,二爷怎么可能来这儿呢?”
对啊,封栖松是假死,出现在哪里,都不会出现在陈北斗的洋楼里。
“我也知道他不会来。”白鹤眠垂头丧气地嘀咕,“可我……”
话说一半,他忽然捏紧了座椅边的把手。
陈北斗办的是西洋式的寿宴,下人全穿着黑色的西装礼服,白鹤眠不经意间一瞥,好像看见了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。
封二哥……也来了?
缠绵
不过一个眨眼,身穿黑色礼服的服务生就没了影。
白鹤眠已经问过千山一次,自然不会问第二次,他眨着眼,又把屋内的景象看了一遍。
抛却这是陈北斗的宅子不谈,他对西式的一切充满了好奇。先前在花楼,为了取悦客人,很多舞女都学了交际舞,连他也跟着学了基本的舞步。
但白小少爷作为花魁,是不需要陪客人跳舞的,所以他学了也派不上用场。
封二哥倒是个留过洋的,肯定会跳,白鹤眠心神微动,决定回家就拉着封栖松跳舞。
可他又担心封二哥的腿。
说是大好了,可总归是伤过的,跳舞的时候疼了怎么办?
白鹤眠思前想后,暗暗发愁,面上却一副冷静的模样,歪在椅子里,慵懒地吸着烟。
淡淡的烟雾模糊了白小少爷的视线,等烟雾散尽时,他面前站着端着酒的陈北斗。
“喝一杯?”
“多谢。”白鹤眠接过酒杯,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身,“陈副司令不去跳舞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