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(第1/2页)

一位客人笑答:“舍不得开你装什么电灯?”

另一位也讶笑:“卢公从前可说,钱财乃阿堵物呢,如今怎么又看重了?”

其他人也哄笑一片。

张默冲在黑暗中,也哑声勾了勾唇角,他拍拍手,“不早了,回去吧,学费的事不用担心,卢公不该省的绝不会省。”

他转身回了屋子,阿聊看着看着,慢慢地确认了她从前见过他。

那会儿她还在杨家。杨先生是个二流的牙科医生,一辈子自命不凡,指使杨太太去巴结名流的那些女人,那会儿信基督的有钱人家都流行在孤儿所认养一两个孩子,杨太太也为了显示自家的和善和财气,跟着风,从孤儿所领养了六岁的阿聊。

她自己本来就有一女一儿,丈夫的牙科诊所也才开起来,收入不高,她又不善理财,家里并不宽裕,为了面子收养了阿聊,实际要处处花钱,因此对阿聊愈发不喜,只把她当佣人使唤。

阿聊十一岁那年,在诊所里照例打杂,一日和一位小姐说着话,杨太太忽然跟过来,当堂就是一顿尖骂:

小聋子!小姑奶奶哎!声音小点儿,大家都不聋,听得清!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聋啊?我带你医了那么些年都医不好,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说我亏待你了呢!

原来是阿聊有时候听不太清,偶尔回一两句话,声音大了些。

究竟吵不吵,阿聊不知道,但是后来回想应该是不吵的吧?她说话从来没有大声过,一句也都不多说。

但是当时,她只觉得被人泼了一盆冷水,撂在原地,哑了。

那个姐姐只觉得尴尬,僵笑了一下,寻了个理由匆匆走了,杨太太为此又瞪阿聊一眼,阿聊当时只恨不得赶紧从大堂消失。

这会儿却突然有人喊她名字,一个坐在一边候医的男学生喊她:杨陶,那会儿她叫杨陶,因为本家姓陶,杨先生后来也没再费心给她取名字,两个姓氏一凑,就这么叫了。

他一边的下巴肿得老高,用冰袋捂着,话都说不利索,扬扬手中的药:“医生,这个药怎么用来着,刚刚说过我给忘了。”

杨太太笑着撵过去:“她哪里算得上医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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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我母亲有名字,叫周立◎

他却不以为然:“哦哦,方才见她收拾器械收拾得这样好,我还以为是位医生呢,应该对用药这些也熟悉吧?”

阿聊忍住泪慢吞吞地走过来,看了一眼药盒,上面明明写着医嘱呢,她不明白他问个什么意思,但还是答:“一天两次,饭前吃,不要吃辛辣…”

“啊?”这时他忽然道,“我这耳朵最近也不好使,你声音大点,我听不清。”

阿聊脸一下就涨红了,觉得他在捉弄她,眼圈都红了,一抬头却对上他的眼睛,是极认真的,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,又说了一遍。

这下他听清了,“哦哦”了一声,随即看向杨太太的方向,毫不避讳地大声讲:“耳朵不好的人也要讲话啊,看来我们嗓门大的,以后是不是不能进这家诊所啊?”

杨太太听出来他的意思了,忙谄笑:“哪能呢,我们诊所随时欢迎的。”

“欢迎我?这不是盼着我生病吗?”

这会儿门外也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探头进来,喊他:“张默冲你怎么突然磨磨唧唧的,快点走,还要上课呢。”

他这才走了,走的时候头还歪着,下巴和肩膀之间夹着冰袋,怪滑稽的。

阿聊看着他走了,杨太太还想说句什么,又忍了,剜她一眼。

这回很奇怪,她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了。

后来她翻病历单,翻到他的名字:

张默冲。

时隔五年,她偶尔还会想起这么个人,没想到今天遇上了。

他没认出来她,但她又见到他了。

张默冲。

——

翌日清晨,不到四点,阿聊还睡着,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

邹广说得又急又快:“阿聊醒一醒了,张先生的母亲没了,师公和张先生都要回川沙出殡,现下就准备要走了,你快起来,跟师公一起去,我妈这几天病重了,我走不开,这回你跟师公一起去。”

阿聊瞌睡浅,一下子就醒了,边收拾边问:“张先生的母亲?师公也要去?”

邹广在门外答:“哦对你还不知道,张先生是师公的外甥。”

阿聊迅速收拾好推开门,还没看清就被邹广套上一个大蓑笠,手里也被塞了一把伞,两个人匆匆在雨下走着,外面的天色还不甚亮。

一进正堂,卢燕济扶拐正坐着,看见阿聊:“你都知道了吧?”

阿聊点点头,邹广低声跟她解释:“半夜里突然有人登门通知,今天一早就要出殡,下着大雨,不好租车,张先生正在联系车呢。”

阿聊问邹广:“他母亲什么时候没的?”

“说是大前儿个中午。”

按理说人一没就该通知亲戚的,怎么临到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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