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时霁拉高操纵杆,让银色僚机破开天边血红的火烧云的时候,录像里的画面忽然从他脑海里跳出来。“我在录像里见过这架僚机。”隋柒说,“它叫‘启明星’。”天亮前后、黄昏时分,地平线上牢牢守在黑暗和天光界限之间的那颗星。隋柒跳上自己的机甲,他接入控制舱,拉下护目镜戴好,所有武器虚位待命。吴鸣耸了耸肩,也不再浪费时间,利落地进入了机甲。耀眼的照明弹划破了暗淡下来的天色。虫潮密密压过了半边天空。-时霁没有用十到十五分钟这么久。那些曾经不服气、被他好好劝回来一起合作的机甲,时霁都已经在短短几分钟的对战里,掌握了操作员最习惯的战斗方式。一颗接一颗照明弹被投放下来,恰到好处地搅乱了虫潮行进的方向。每一片机甲负责的战区,都会被照明弹“分配”到极限实力足以应对的机械虫,一旦有人支撑不住,超额的虫族立刻会被引走。特战队员组成的小组四处穿梭补漏,一发现战况吃紧,就会迅速加入战斗。时霁注视着整个战局。他引领着海豚号在虫潮间穿梭,银色的流线型机甲沉默地追随着时霁,锋利的刃翼毫不留情穿透机械虫的腹部,在虫潮密集如雨的攻击中牢牢守护住了它的僚机。……这样激烈的战况,无疑惊动了枕戈待旦的废弃工厂。叶含锋抬起头,快步走出掩体,看向被照明弹映得通明的天边。已经有许多学生赶过来,聚集在瞭望口,眼前的景象震得他们说不出话,苍白着脸色面面相觑。黑压压的、遮天蔽日的虫潮,被一道无形的防线锁着,不断挣扎着试图突破。这一次的机械虫已经完成了外形的调整,叶含锋认出那些机械虫,厉声命令:“熄灭一切照明设备,不准点火!关掉所有机甲的发动机!”学员们连忙照做,掉头一哄而散。叶含锋攥了攥掌心的冷汗,他正要去检查防务,看见盛熠还站在原地,皱紧了眉过去:“关掉机甲,回掩体里去!”“应该是现役部队的受训者和特战队,他们在替我们阻拦虫潮,我们至少不能再给他们增加压力。”叶含锋沉声催促:“动作快点——”他们边上,有个预备年级的学员鼓起勇气,小声说:“叶学长……那架僚机,好像是盛学长以前的观察手。”叶含锋倏地抬头,借着照明弹的亮光看过去。距离太远,足以把人晃得暂时性失明的强光追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,却依然足以把那架僚机照得格外清楚。“盛学长原来的观察手这么强吗?”那个学员不明就里:“这种实力早就该破格进特战队了,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军事学院,给盛学长做观察手呢?” 这句话被问出来的声音很小,附近几个机甲系学员却还是听见了,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。盛熠站在三三两两投过来的视线里。他的脸皮烫得发紧,半个字也答不出,强烈的窘迫和羞惭死死压着他,几乎要把他整个碾得粉碎。……即使是时霁失踪的半年里,他的总排名掉得一落千丈,时霁回来后,又在这次期末考核里狼狈输给了叶含锋,盛熠也始终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。他的体能、格斗搏击、机甲单独厮杀的擂台战,都是同年级的第一名。他只是双拳难敌四手,没办法对战打配合的僚机和机甲,才会严重拖后了名次——可这又怎么算是他的问题?盛熠始终认为,是时霁拖了自己的后腿。如果时霁能完美地配合他,他就不会被人找出空档。如果时霁那时候没被叶含锋的搭档击落,他就不会打输那场擂台赛,就不会错失选训的名额。在演习开始后没多久,军事法庭就结束了对甘立飞那几个人的审判,明确的判决书已经下发到了军事学院、在各个军区同时公示。意识到那些人居然真的不怀好意,利用他弄断了时霁韧带,盛熠在短暂闪过的心虚不安之余,还是本能地自欺欺人找着借口。——还不是因为时霁总想控制他,惹得他烦了,才会被那些人钻空子?——就算他有错,不该给时霁下那种命令,也不该让那些人去对付时霁。可还不是因为时霁自己的实力不够,才会受了伤,被莫名其妙不知道哪来的星盗给抓走?盛熠嚣张惯了,他讨厌输,讨厌犯错,几乎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凡事都从别人身上找理由,偏偏身边又有一个从来不会反驳他的时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