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闫律师的底线似乎也没有比我高很多,”尤未讥讽他,“即便你知道卞文熙不对劲,你也从没想过要刨根问底,即便你知道每一句从她嘴里听到的话都可能是假的,你还是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,因为你知道竣予想要什么结果,而你也默许他们,让这个他们所期待的结果成真了。”
“尤未,”闫温澜突然对她改了称呼,语重心长对她讲,“你应该听过一个词叫‘难得糊涂’吧?较真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,这么多年还不够你学会这一点吗?你师父的命,难道也没教会你这一点吗?”
这句话让尤未面色发白,呼吸也霎时乱了。
但她很快却笑了出来:“所以,当时你也知道向思思的案子是有疑点的,就是因为知道,你才会找我师父单聊。”
闫温澜没想到他一句以过来人自居的谆谆教导,却成了被尤未拿捏住的破绽,顿时失语。
他这才明白过来,她这次执意来找他,并不是一时冲动,而是早就盘算好了每一步——她要用方玉兰的案子来引他说出泯城案。
果然,她没有放过他,追问不休:“你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?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?你是不是当时也怀疑过,真凶其实另有其人?”
闫温澜不愧是闫温澜,在她的再三逼问中,反而恢复了淡然:“尤未,你还是没有明白。在法庭上,怀疑没有价值,较真更没有。你觉得刨根问底会让你无限接近真相,可这始终都不是真相。你就好像是在拆一个套娃,当你拆完很多层,觉得那已经是真相了,但其实你离那个真相之间,还有你所不知的无数层。”
“拆到第1000层,和拆到第1层,会有什么分别吗?”他摇摇头,“对我而言,都没有分别。只要我能给它最好的证明,能给我当事人最好的结果,停留在第1层还是第1000层,这重要吗?”
他无懈可击地说辞让尤未当场怔住,因为闫温澜的这番话听似并没有错,就像她也曾说过的——真相在法庭上并不重要,能被证明的真相才是重要的。
她哑口无言,看着闫温澜转身离去了。
可闫温澜没走几步,便在不远处碰到了在等候尤未的江耀。
他些微一愣,却没停下步伐,只是在经过江耀的身旁时突然道:“我以为,王永遒这个老狐狸的徒弟应该都和他一个样,没想到你却是个异类。”
江耀怔神,没理解他的意思,闫温澜却拍拍他的肩膀:“我奉劝你,离那种危险分子远一点。她就像一个定时炸弹,迟早会把你一起炸死。”
闫温澜撂下忠告,就欲离去,江耀却将他叫住了:“闫律师,你刚和她说的话,我觉得不对。”
闫温澜愣了愣,却听江耀反问他:“如果不拆到最后,你又怎么能知道,是1000层的结果更好,还是第1层的结果更好?”
“而且,你也并没有拆掉第1层。你默许卞文熙剥夺了方玉兰的话语权,你根本没有听过她的真实诉求,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当事人,却口口声声说要给她争取最好的结果。”江耀戳穿他,“闫律师,这是对竣予最好的结果,而不是对方玉兰的。”
闫温澜微微一凛,没意料到江耀一旦犀利起来,比尤未的更令他难以招架。
但他也以不变应万变:“方玉兰已经解除对我的委托了,你们想要怎么较真,不关我的事,方玉兰想要什么结果,更不关我的事。我还有
工作,希望你们不要再浪费我的宝贵时间。如果你们还要和我再扯这些有的没的,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按我的律师费,按秒和你们计时结算。”
“那就再浪费你十秒钟,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。”
赶上来的尤未听到了江耀的话,恢复了信心。
她无畏地看向闫温澜:“闫温澜,虽然你不关心,但我还是要回答你,我和我师父一样,从来都较真,从来都糊涂不了。向思思如此,方玉兰也一样,只要还能拆下去,我一定会拆到最后一层。”
闫温澜对她的豪言壮语淡漠一笑,不予置评,转身离去了。
闫温澜虽然并没直接承认是卞文熙歪曲了方玉兰的自辩,尤未和江耀还是对方玉兰的第二次会见留了个心眼。
方玉兰在进入onsky的时候是不识字的,但后来因为工作需要,被戚思淙带去babel开始上课,渐渐也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,但比较复杂的字她并不掌握。
一开始为了不耽误交流,尤未和江耀也选择了用手译人员和她交流。但所有的手译人员在他们看来都变得不可信了,包括申旭霆,他们也不敢轻易相信了,因为卞文熙当时也是申旭霆推荐过来的人,而谁也不知道申旭霆是不是也被竣予收买了。
他们没有携带手译人员和他们一起,而是尝试用纸和笔的方式和方玉兰一起交谈——他们现在只能相信自己所见的。
尤未拿出提前写好的开场白,展示给方玉兰看:【方女士,今天我们没带手译人员,我们想用这种方式和您交流,您如果看懂的话,能点头吗?】
方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