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这话,他隐约感觉男人周身肌肉松弛了些许,似乎更愿意接收这个贪财势利的他。
张慕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票,眼皮没抬,只是将纸票递过去。
陈子轻这次没数就揣进了兜里,他一副拿人手短的样子:“这事我就不告诉你家里了,我连我姐都不说。”
接着就嘀咕:“明天我去了餐馆,大家问起来,我谁都瞒着,我就说是我做梦自己挠的。”
张慕生语调生涩:“指甲挠不出来,明显是碎玻璃导致。”
陈子轻心里突了下,张慕生好像对什么东西产生什么样的伤口有研究?
“我看不出来有多大区别。”陈子轻说,“反正你别管了。”他胡乱岔开话题,“明早我要吃鸡蛋饼,你多放两个蛋。”
尾音刚落,陈子轻就越过张慕生去客厅:“身上都是汗,难受死了,我去洗澡了。”
陈子轻想回头却忍住了,他看得出来,张慕生极其厌烦做作的人。
咋办,我活多久,就要作多久,从早到晚的作。
陈子轻忧虑地叹口气,他有任务在身,不可能改变自己,那就只能想办法对张慕生下手,让对方接受这样的他了。
门口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铁锈味,张慕生弯腰捡地上的玻璃。
少年的脸颊被溅上去的细小碎片划破了,流出来了血,鲜红的血,只有活人才会有的颜色。
张慕生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痛,血迹从他指间溢出,他去厨房冲洗,指尖又开始抖,眼前尽是虚妄的乱象。
叫声,骂声,吼声,哭声,求饶,惨叫交织成一片,张慕生猛然闭上眼睛,几秒后再睁开,见到的是被水流冲得发白的细条伤口。
张慕生两手按着台子,低下头深深喘息,牙关发出不对劲的咬合,骇人的躁动。
“慕生哥,你忙完了可不可以给我煮碗面!”
卫生间的水声里夹杂着一个喊声,用的是可不可以的商量语气,没有强制要求。
张慕生回到门口,继续清理地砖。
卫生间里又有声音:“如果你方便的话,放几根青菜叶子好不好。”
这回更是加上了“好不好”三个字。
大抵是被沙漏破碎的一幕吓到了,欺软怕硬,开始收敛。
不清楚能坚持多久,或许是一碗面的功夫,或许是几天,几个小时。
接近零点的时候,张慕生出现在离小区较远的一家网吧里,他上网搜查白天的公交事故相关报道。
没有。
网上找不到丁点痕迹。
张慕生半晌才有所动弹,他向后靠着椅背,神情麻木又冰冷诡异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页面。
时间分秒流逝,一小时上网卡所剩无几,网管来提醒续不续费,见座椅上的男人没反应,他就上手去推。
手指还没实打实地触碰到就被打开。
那一下极重,网管痛得就要破口大骂,却在看清男人的眼神时,出于本能将咒骂咽了下去,只悻悻地捂住被打的地方,脚步往后退,感觉网吧里来了个疯子,可能还是反社会,小命要紧。
张慕生嗓音嘶哑:“下午长庆路段有辆公交出事,一车人都死了。”
网管没反应过来。
“原因是司机通宵打牌闹瞌睡。”张慕生微眯了下眼,声调平淡得让人发毛,“有个男孩被撞出来掉在沟边,身体当场被分成了两段。”
网管光是听都觉得恶心可怕,他吸口气:“搁这儿讲电影里的桥段呢,国外又上演重口味的大片了?什么公交车被撞,还一车人全死了这么严重,我听都没听说过。”
张慕生的眼睑神经质地轻微抽搐,没听说吗。
凌晨快两点,张慕生带着夏季后半夜的凉爽回去,他赤脚踩着冷硬的瓷砖穿过小客厅,打开房间的门走进去。
床上有个熟睡的少年,他大字型躺着,落地扇咔咔地转着给他送来已经不再热的风。
张慕生单膝跪在床边,一手掐住他的脸,一手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,光束照上去。
“你是人,还是鬼?”
少年没有反应,他的睡姿毫无防备,卷发乱翘着,脸颊上有压过草席的印子,模样显得乖。
张慕生把手伸进他t恤下摆,冰凉的指尖沿着他温软的肚皮向上,一路划过他微微汗热的皮肤摸到他心口。
指腹下是有节奏跳动的心脏。
张慕生本该确认后就撤离,却停放了几分钟,他将少年的短裤拉下来些,一寸寸检查露出来的细白腰身,和连接上半身跟下半身的胯部皮肉骨骼。
“就当你活着吧。”
张慕生无端笑了笑,下一瞬就敛去笑意,阴沉沉地喃喃:“我笑什么。”
“很好笑吗。”张慕生对着空气自语,“不好笑。”
“那你笑什么,你开心什么。”
谁知道。
张慕生带上门出去:“笑就一定代表开心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