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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话是那么讲,”梁母温温吞吞,“还是要找个面相有福气的。”

梁铮撇下爹妈去了自己的屋子。

梁母紧跟其后:“阿铮,你喜欢哪个跟妈说,妈砸锅卖铁也给你把人娶到家里来。”

梁铮发神经地说:“我喜欢李南星。”

梁母倒也没一惊一乍,李南星模样好会来事,丈夫死了是个寡夫,喜欢他的人不知有多少。

“他是你嫂子。”梁母说。

梁铮踢开没挡他路的板凳:“我好几个嫂子,他算不上。”

梁母说:“算不算得上都是你嫂子,你别犯浑。”

梁铮一脸抑郁地划了根火柴,弹出去。

梁母忧心忡忡:“真喜欢?”

梁铮:“嗯,真喜欢。”

梁母思虑了好一会:“明儿妈探探他的口风。”

梁铮面上的喜悦尚未成型就死透了,他反对道:“算了,别探了。”

强扭的瓜不甜,况且那瓜都是宁向致啃过的形状了。

梁母让老三赶紧洗澡睡觉,她去把院门关上,李南星是不会再嫁人的,否则他那村长给安排的好工作就没了。除非他高嫁,婆家能为他提供比卫生所更好的单位。

柏川他媳妇啊,是个不简单的人。

陈子轻紧着一颗心过了两天,关于那晚宁向致上门做客,梁铮送罐头的事,梁津川没提一个字。

不知道梁津川会不会认为他不正经,跟两个男的纠缠不清。

十有八九是会的。

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,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,这类的俗话多着呢。

陈子轻心不在焉地蹲在塘边洗衣服,没在意附近打量的视线。

几个男的打着帮家里干活的名义,起大早来这儿看俏寡夫,这段时间他挑水的时候不卷裤腿不撸袖子了,也总把坐在家门口歇息的男人赶走。

好像寡夫门前坐不得了一样。

原先他明明很热情好客,谁坐他门前,他都会送点吃的喝的,唠上两句。

寡夫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,不知是什么风向,总之是把不少人的心给钩起来了。

偏又是个贞洁烈妇,终身不会再嫁,一心只想着把小叔子带大成人,照顾他到老。

大概要等到小叔子不在了,才会嫁人。

那个小残废好对付,可寡夫是个嫁过人的,不划算。

更怕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,自个一通忙活进劳改,俏寡夫便宜了别人。

于是有这心思的都在观望,都想做黄雀。

陈子轻砰砰敲棒槌砸衣服,他把衣服抓起来,在滑溜的石板上搓了搓,丢水里洗洗,拧干放进盆里,端着上岸。

真是够了,几个装模做样洗衣服的老爷们一件褂子干搓半天,都要给搓破烂了。他们头顶的怨气齐刷刷地上涨,看得陈子轻心烦气躁,索性加快脚步走人。

陈子轻回去的路上想着事情,梁津川身上那么疤,他脱个衣服就能看见,一看见就要加深过去受到的残害和羞辱。

这怎么行。

陈子轻打算买祛疤的药膏。

可是,他手上哪来的稀奇古怪的药膏啊。

要是他偷摸给梁津川涂,那也要脱衣服吧,穿着衣服怎么涂。况且就算他涂药期间没出错一切顺利,梁津川发现自己的疤没了,不可能不引起怀疑。

陈子轻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,他晒衣服的时候,听见小棚子里有响声。

梁津川早上洗澡,摔了。

陈子轻连忙小跑过去:“津川,你怎么样,要不要我帮你?”

棚子里很静。

陈子轻怕人摔晕了,提着气靠近。

里头徒然传出压抑至极,带着些许轻颤的吼声:“滚出去。”

陈子轻把迈进去的半只脚拿走:“那我接着去晒衣服,你有什么困难就喊我。”

外面那串脚步声很快就走远了,梁津川趴在地上。

一个至亲都不在了的残废,活着干什么。

梁津川吃力地撑着轮椅爬上去,他舔掉唇上混着泥土的铁锈味道,脖子上青筋鼓动,面颊跟唇色都是苍白一片。

平息了一阵,梁津川转着轮椅出了棚子。

日头升上来了一点,院子里的死物活物都笼罩在晨光里。

陈子轻牵着竹竿下的衣服抖动,水珠乱蹦,他偷偷看向轮椅上的男孩子。

用双手当腿,袖筒里那两条手臂一定是使用过度,酸胀得厉害,肌肉痉挛不止。

没有双下肢的人得想办法保持平衡,否则就会很容易跌倒。

陈子轻瞧见梁津川额头的淤青,磕肿渗血的唇,他飞快撤回视线,继续手上的活。

直到小屋的门掩上,陈子轻才进小棚子。

地上有明显的挪动爬行痕迹。

陈子轻能想象到男孩子借住两只手的力量,慢慢地爬出石槽,挪到轮椅上,途中不小心摔倒在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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