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沫低头看着他,气息不稳:“救援很快就来,你别乱动,松手。”
周千乘不肯松,固执地盯着苏沫。
“你说过,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。”
“天亮……再走,”周千乘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,“你信我一次,我放你走,但……要安安全全地走,你等我,医院……醒来……”
一口血沫猛地喷出来,周千乘仰头大口呼吸,感受到苏沫轻轻一扯,裤脚便从手中脱落。
身下的石头已经被血染红,伤成这样,腹部和腿部是要重新手术的,可能身上还有别的伤。苏沫移开视线,问:“你怎么保证?”
周千乘说得对,且不说这条山谷他走不走得出去,就算出得去,可能还要面对周家人的围追堵截,他怕是根本离不开第九区。
“我发誓……如果这次不能做到……让我死在手术台上。”
苏沫心脏猛地一跳。
救援人员已经距他们几步之遥,苏沫余光中看到顾望的身影。苏沫一往后退,周千乘就露出很受伤的眼神。他还想说什么,但已经撑不住了。周千乘做了很长的一个梦。梦里有一个很软很白的小孩儿,光着脚,沿着河堤一直走。
他跟在后面有些着急地问:“你怎么不穿鞋啊?”
小孩儿不理他,一会儿采野花,一会儿捡鹅卵石,还把堤岸上长长的草打成蝴蝶结,玩得很开心。小孩儿越跑越快,周千乘快要跟不上,在后面喊他:“你等等我!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小孩儿跑到一个很高的山坡上,停下来,探首往下看。有石块咕噜噜滚下去,过很久才跌到山底。周千乘只觉得心脏骤停,好像有什么从他脑海里闪过,接下来的画面似曾相识——那个小孩儿要跳下去。
不要!不要跳!
这些年拼了命拿到的高位和荣华,如果没有见证和分享,那么他的所有努力都毫无意义;这些年独自熬过来的孤独和期盼,从十七岁到而立,他的喜怒哀乐再无人在意;他爱的人,余生的血肉,灿烂的阳光和水分,终将被碾成一地齑粉。
小孩儿回过头来,冲着他笑,饱满的脸蛋白润,眼神澄澈晶亮。
“沫沫!”周千乘脱口叫出他的名字,“求你了,回来。”
小孩儿张张嘴,说着什么,突然表情变得痛苦不堪,地上的草变成一根根竖起的尖针,扎进小孩儿光着的脚上,很快变得血肉模糊。
“沫沫,你怎么了?”
小孩扁着嘴哭:“疼。”
然后哭声更大了些:“没有鞋子,很疼。”
周千乘如遭雷击。
过往一幕幕如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闪过,少年人无助的眼泪,房间里破碎的哭喊,不讲道理的猜忌和折磨……他终于想起来,那鞋子是他亲手扯掉的,在过去那些漫长的日日夜夜里,他最爱的小孩儿只好赤着脚一路艰难前行。
如今被逼到悬崖,再无路可去。周千乘脱离危险彻底清醒过来,已是一个月后。
他这次其实命悬一线,二次手术中腹部重复感染,差点就下不来手术台,同时腿部毁损伤导致局部骨骼破坏,伤到腿神经,目前的医疗技术不能保证他还能站得起来。
各地来的专家聚在一起,会诊一个接一个,气氛严肃,表情凝重,整个院区都沉浸在一团压抑中。
周千乘在清醒后第六天开始工作,代理总长刚走,顾望便推门进来。周千乘立刻看过来,然后又往对方身后看,没人,今天仍然是顾望一个人来的。他眼神从期盼到失望很明显,顾望只好装没看见。
汇报完一些必要情况,周千乘照例问关于苏沫的事,比如今天吃了什么,做了什么。
“挺好的,每天看书,在花园里散步,我今天把云际的猫送过去了,他挺开心的,和小圆饼玩了好久。”
周千乘嘴巴动了动,剩下的话到底没脸问出来——他醒了六七天,苏沫没来看过他一次,电话也没打过,他捧着手机看监控,屏幕里的苏沫很平静,脸上有了点肉,没之前那么瘦了。
他很想问问顾望,苏沫有没有提过他,有没有一点点担心,欲言又止几次,都张不开嘴。
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:“沫沫……没说什么?”
顾望扭头去看监测仪,大屏上几个数据平稳,看起来问题不大。
“说了,他问您恢复得怎么样。”
周千乘心中涌出一丝狂喜,强压住嘴角,问:“你怎么回的?”
顾望想了想,如实回答:“我说您的腿不一定能站起来,可能需要终生坐轮椅。”
周千乘:“……”
顾望继续说:“但身上其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,人已经开始工作了。他便问,您昏迷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,他什么时候能离开?”
周千乘:“……我现在很累,需要休息,你出去。”
顾望点点头,站起来往外走,又被周千乘叫住。
“其他人没找麻烦吧?”
“没有,几位长辈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