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真比他更清楚,却突然一时好奇,反问他为什么。
彤金语塞,妖族相比起?其他仙族更加原始,更加崇尚力量,至今还保留着祭祀虺祖的习俗,每个妖族,自出?生以来,就对虺有一种天然的、深厚的恐惧,但真要和姜真说出?个一五一十,来龙去脉,他也说不出?来多少。
这也是他们意识到?封离可能夺取骸骨之后,就已经做好了等死准备的原因,他们不觉得自己有对抗骸骨的力量。
姜真不再提起?这个话题:“……你们,先躲起?来吧,九州他族,很快就会来帮你们。”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彤金跌跪在地上,脸上似是错愕,又像是惊讶,复杂的神?情混合在一起?,最后只是怔怔地,停留在姜真脸上。
他从未想过其他州会施以援手,将心比心,若是其他州有难,他恐怕也会袖手旁观、明哲保身。
姜真缓缓抬头,她离开时,便用白鹄联系上了人间?的姜庭,借了他派出?在九州的仙使?,劝动九州出?兵援助焦狱州。
仙界各族割据,边界意识强烈,对非我族类的人,没?有半点互帮互助的意思。
姜真给?了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。
重来
彤金盯着她看?了半晌, 直到眼睛都酸痛得麻木了,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。
姜真此时已经走远了。
方佳伶倒还有力气问她:“你干嘛帮他们?,是不是看?上那凤凰族的老东西了。”
姜真慢慢张嘴, 神?色奇异:“你脑子被渴坏了。”
“我现在又没有脑子。”
方佳伶有气无力地追问:“到底是不是!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了, 眼睛还黏在你身上, 真是不要臭不要脸。”
姜真眯了眯眼,总觉得他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。
“你也不小了。”姜真用一副奇怪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:“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。”
方佳伶躺在盅中,得意地甩尾巴:“我怎么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吧,怎么不好意思说了,你走快些, 我渴死了。”
姜真却没有听他的话,径直将?他的鲛珠从盅里拎出来, 收进怀里, 鲛珠上粘连着些未干的水珠, 方佳伶叫唤:“你干什么!姜真。”
姜真平静道:“一会要对上封离, 你还是好好待着吧。”
没了水作为媒介, 方佳伶很快消声, 鲛珠在姜真怀中无比滚烫,似乎在发泄怒火。
姜真不理会他, 很快行至梧兮楼,这里的地面已经被?血染红, 凤凰族一直在外收殓族人尸体,却唯独不曾靠近这里,一是因为罡气浓厚, 二……或许是因为不敢再看?吧。
堆叠在楼中的尸体, 大多四分五裂,伤口平整地滚落在地上, 从零散的尸首上能?看?出死于凌厉一剑。
封离的剑很快,向来如此?,但凌厉干脆的剑法,似乎比之?以前?,还要强大许多。
姜真踏过有些黏腻的血泥,敞开的地洞口不断冒出丝丝的凉气,霸道凶煞的罡气从地洞中源源不断地钻出来,从外头看?进去,洞里光线幽暗,几乎什么也看?不清。
一路上都是由尸首的血铺成的,凤凰一族的血似乎真的比其他种族的血更加艳丽明亮,在黑暗中微微反光,像是一团团微弱燃烧着的火焰。
死在这里的,或许还有青鸾族和其他妖族,只是姜真不认识。
地洞里比她想?象中要华丽许多,昏暗的影子交叠在繁复的花纹上,阴森,柔美,姜真看?见了最顶端,用朴素的线条,镌刻着一个庞大的、扭曲的眼睛。
姜真停在原地,仰头与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。
再往前?走,便更暗了几分了,姜真在这潮湿、沉寂的幽暗中,渐渐地有些透不过气,直到一层光投过来,仿佛另外一个世?界。
空寂的世?界中,唯有她面前?的那一团白?色的身影,一动不动。
姜真回首望了望,来时之?路,仍是一片永恒的黑暗。
那白?色的身影,缓慢地舒展了身体,仿佛穿越了迷雾,朝她走过来。
他的身影被?光晕拉得越来越长,步调从容而稳重,立在她面前?。
“阿真。”那声音带着些隐隐的惊喜,甚至带着些晦涩的痴意。
这一声落下之?后,姜真并没有说话,他也沉默了许久。
他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,似乎期望着她能?握紧他……但他清楚,那只是他无望的幻想?。
姜真隔着飘荡的迷蒙罡气,看?见了那双冷漠的金红竖瞳。
“殿下。”
他的身影从迷雾中走出,映入姜真眼帘,如同一道骤然撕开的疤痕,将?一切都轰轰烈烈地揭穿,姜真才发现,原来种种往事,鲜活清晰,一如当?年,她以为九年似乎很长,但其实仿佛就在昨日。
封离手持长剑,剑尖倒垂,在地上拖曳而过,寒芒擦地,发出刺耳的、森森的渗人金石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