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父,我不怕的。”
清脆的声音响起,“我想跟你一块去。”
八/九岁的小姑娘逐渐长大,原本软糯糯的声音已有了少女的甜脆,像是林间清泉,仿佛有着洗涤人心的力量。
相蕴和道,“我是阿父阿娘的女儿,我有义务助你们一臂之力。”
最直白的话说出最热烈的音,相豫陡然无声。
——在他与贞儿决定起事之后,他们的小阿和便不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,而是叛军之女,捉到便要千刀万剐。
所以她的确有义务助他们一臂之力。
因为只有他们得了江山,她才能结束被通缉被追杀的日子。
相豫深吸一口气,“好,你跟我们一起走。”
“大哥!”
杜满脸色巨变。
雷鸣心头一惊,“大哥,阿和不能去!”
“她能去。”
相豫道,“她是我与贞儿的女儿,她必须能去。”
一句话堵住所有人的嘴。
相豫来到相蕴和面前,揉了揉小姑娘头上扎的小揪揪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小揪揪成了小小的发包,发包边上簪着两支珠钗,又娇俏又可爱。
相豫粗糙大掌落在珠钗上。
珠钗的质地算不得好,是世面上很常见的东西,明明也算一方诸侯之女,旁的诸侯之女穿金戴银,她的穿戴却与普通女郎没甚区别。
大概是他与贞儿的言传身教,所以小姑娘也不是喜奢华之人。
又或者说他们的小阿和太过乖巧也太过懂事,知晓他们虽虎踞一方,但依旧穷得叮当响,所以从不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,省得让他们原本便贫瘠的财政更加捉襟见肘。
相豫长长叹了口气,“阿和,阿父对你不住。”
“没有,阿父与阿娘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相蕴和展颜一笑。
这句话简直是大杀器,让刀剑戳在身上都不眨眼的相豫喉头一梗,差点泪洒当场。
“等咱们入了京都,阿父要把所有好东西摆在你面前。”
身材高大魁梧行走之间虎虎生风的枭雄嘤嘤嘤,“阿父一定好好补偿你,让你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”
相蕴和弯了弯眼,“我一直都是呀。”
——过去是,现在也是。
前世的阿父与阿娘走到兵戎相见,但两人对她的爱却从未因感情破裂而损伤分毫。
追封公主,王太后,依山建帝陵,用兵如神的战神来陪葬,俊俏儿郎更要多多的,他们对她的爱,远远超越帝王对公主,父母对子女,是那种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给她的爱。
这样的阿娘与阿父,值得她做任何事。
事情就此议定,相蕴和随相豫一同去京都。
严守忠乃沙场老将,知晓这一仗不仅仅是姜贞与席拓的决战,更决定了九州天下的命运,作为相豫麾下数得上号的名将,他当助相豫一臂之力,与姜二娘一同对阵席拓。
只是他原本为盛将,背弃大盛已是人臣所不容,哪能再跟着新主公去攻打大盛?
不行,这事儿超了他的道德底线,他着实做不到。
可不帮二娘吧,心里又着实过意不去,自他归降豫公后,豫公便将他视为心腹,待他极为亲厚,二娘更是厚道人,大力提拔他女儿,两位主公待他如此,他怎能对他们的生死大战袖手旁观?
严守忠左右为难,寝食难安。
严老夫人十分嫌弃。
呸,一把年龄了,还活得这么拧巴!战场上的冲杀果决都去哪了?
严老夫人二话不说,把严三娘叫来嘱咐一番。
是夜,严三娘领百余亲卫,星夜赶赴盘水。
而严三娘刚刚出发,又有百余亲卫疾驰追去。
严老夫人梳洗完毕,回寝房休息。
严守忠把被褥一拉,蒙着脸,心里不住碎碎念。
恩,不过是百余亲卫罢了,算不得帮背主求荣攻打旧主。
正念叨着,背上突然挨了一脚。
紧接着,严老夫人冷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,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没睡。”
“这是豫公与二娘的生死之战,更是决定九州天下命运的宿命之战,咱们可以不出兵,但不能不出粮。”
严老夫人冷声说道,“我以你的名义问西南诸将借粮,让二娘豫公不在粮草的事情上作难,如今粮食借到了,我让三娘给送去,顺便让三娘留在那里帮二娘。”
“二娘豫公是一代雄主,更是百年难遇的明主,这江山万里,迟早是他们的囊中之物。”
严老夫人的声音仍在继续,“两位明主心胸豁达,不会将咱们袖手旁观之事放在心上,但是其他人呢?”
“你在朝中受人攻讦多年,难道不知人言可畏的道理?”
“咱们可以不出面,但三娘必须牢牢站在二娘豫公身后,只有这样,才能平息未来的悠悠之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