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”
相豫声音戛然而止。
韩行一声色缓缓,“主公,您现在有两个选择。”
“一,让他们送死,陪着您与阿和整整齐齐去上黄泉路。”
“二,去梁州暂避风头,待躲过这段时间,再南下寻阿和或者为阿和报仇。”
“大哥,我不怕死,咱们回去救阿和吧。”
“大哥,我也不怕!我想救小阿和!”
“大哥,死有什么好怕的?为你死,为小阿和死,我乐意!”
轿子外的众人七嘴八舌。
相豫胸口剧烈起伏。
他想起阿和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,想起阿和小小的手牵着他的手学走路,想起阿和牙牙学语唤他阿父。
他还想起,想起他振臂一呼,众人齐声响应,放弃自己的田地与房屋,跟着他刀口舔血出生入死。
想起生死关头,有人为他挡去破风而来的弩/箭,鲜血顺着那人的胸口往下淌,那人艰难笑着看着他,说豫,你以后得为我报仇啊,他颤着声音说好,却连那人都来不及安葬,便又奔赴下一个战场。
反贼不是那么好当的,尤其是他这种没家世没钱财的人,他许诺不了他们荣华富贵的未来,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,自己绝不会让他们失望,他们就这么跟着他这个人走到现在,靠着一腔孤勇,竟也在乱世之中打拼出一个响亮名头来。
他们那么笃定,甚至比他更相信他自己——这九州天下,终究会因为他而改变。
这庶人在权贵欺压下艰难讨生活的日子,终究会迎来彻底颠覆的那一天。
他们那么相信他,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。
为的不是平白送死,为的是大笑着吃着酒,畅想着的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。
相豫闭了闭眼。
“去梁州。”
半息后,他艰难开口,声音几不可闻。
韩行一垂了下眼,“主公明鉴。”
·
被胡簇拥着的杨成周剧烈喘息着,眼底满是恐惧,鲜血顺着他额头不断往下淌,他清楚感觉到生命的流逝。
“快,快叫军医来!”
一个扈从着急大喊。
“不,不能喊军医。”
另一个扈从抓住想去喊军医的扈从的胳膊,手指颤得厉害,“你还记得石都的下场吗?”
周围扈从脸色微变。
石都只是没有保护好杨成周,便落了个被杨成周拴在马上拖行甚至剁碎喂野狗的下场,如今他们让杨成周险些丧命,郡守岂不是会将他们千刀万剐?!
毕竟在郡守心里,杨成周的命才是命,至于他们,不过是卑贱如泥随手都能碾死的蚂蚁罢了。
“石都只是没有保护好校尉,便被校尉折磨得生不如此。”
扈从道,“我们若让校尉丢了性命,郡守又会如何处置我们?”
“我们全都活不了。”
一人喃喃出声。
“不,我不想死。”
“我不想给校尉陪葬。”
“这事不能让郡守知道。”
喊军医的扈从动作微微一顿,“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校尉去死吗?”
“校尉活不成了,军医来了也救不了。”
扈从摇头。
扈从们脸色一白。
电石火光间,他们已默认方才那人的提议——不让杨成周受伤的消息传出去,否则不仅他们活不了,他们的家人也会跟着死。
杨成周险些被扈从气死。
——他还有救,他想活!这帮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!
“你、你——”
杨成周吃力抓着不喊军医的扈从的衣领,“去请军医,否则、否则”
扈从抓着杨成周胳膊,将不断挣扎的人按下去,“校尉,您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只是一点小伤罢了,不用请军医。”
说话间,给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。
那人身形与杨成周颇为相似,杨成周出府寻乐子时,他受命穿着杨成周的衣服在府上假扮杨成周,好不让郡守与夫人知晓。
那人会意,立刻去解杨成周身上的甲衣。
杨成周大怒,“你们”
但已无人理会他。
扈从们七手八脚把他的甲衣剥下来,假扮他的人迅速披上身,抹额头盔一勒,远远看去几乎与他一模一样。
杨成周险些被活活气死。
这群该死的贱民!
他要杀了他们,把他们碎尸万段,把他们丢出去喂狗!
他不断挣扎着,想要去喊军士来救他,但他伤得太重,连说话都分外艰难,随着生命的流逝,他的意识越来越浅,可头上钻心的疼又拉扯着他的意识,让他不得不清醒,然后看着往日里像狗一样扒着他的扈从们拿东西胡乱堵了他的嘴,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杨成周剧烈挣扎。
可显然无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