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大虎紧紧蹙着眉头,也急得很:“明明昨日说好了,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来。”
四百亩田,那可是他们所有的家当了。
须臾,吴二虎终于从院外头跑了进来,喘着气,脑门上还挂厚厚一层汗。
吴大虎赶紧抓住了弟弟的双臂:“二虎,怎么样?是不是那富商送钱来了?”
二虎摇摇头,脸色苍白:“大、大哥,我去镇上找他,可周围人说,他昨日便早就搬走了,现下人已经找不到了……”
苏花儿腿一软,倒了下去。
吴大虎像被巨雷击中,不敢置信道:“什、什么?”
此时的何志才, 早已经坐上马车,腰间鼓囊囊的装着银票,回头望了眼逐渐化成小点的芦洲镇。
吴家四百亩地, 被他用一亩一贯的超低价给转手卖给了镇上富商,自己净赚了好几番。
如今得了这泼天富贵,何志才自然不肯在这停留。
这芦洲镇他是不会再回来了,唯一心中还有些挂念的,便是教给自己奇方的那位官府断案神手。
何志才相信,有一天, 裴淮定会声名远扬, 也许到时候,就是他们二人再次相见时。
看着消失在视野当中的马车,伫立之人轻轻勾了勾唇。
裴淮收回视线, 眼中晦暗不明, 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季菡。
“你会觉得我太过狠心吗。”
季菡沉默半晌,冷不丁开口道:“任何一个女子, 受过那样的恐惧,做亲人的只会恨不得将奸人千刀万剐。”
仅仅只是让吴大虎一家失了傍身的银子,已经算是仁慈了。
裴淮垂下眼帘,扯了扯嘴角, 话语间略微有些酸涩:“是我护不住你们。”
季菡愣了愣。
其实裴淮已经做的很好了,他能无声无息的成为县令身边最信赖的下手, 摆布局面, 反败为胜, 甚至还胆大到力保出何志才这样被诬陷入狱的草寇。
这其中若是错了任何一步, 都会招来杀身之祸。
季菡总算是明白当日老太太说的那一番话了。
雍王留着他的命,是想看他不成不就, 白有一身才华大志却无力施展,看着百姓们被吴大虎这样的恶人欺压又无可奈何。
可她想不出什么安慰裴淮的话。
他们这辈子,兴许就搭在这方乡野了。
季菡思量半晌,忽的跳了跳心,略有犹豫道:“如今吴家的田都被卖出去了,那……那是不是咱们家租的那六亩地也……”
裴淮脸色一僵,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。
季菡这下恼火了,用力的捶了捶他的臂膀:“你说你!使坏心眼子还把你辛苦种了这么久的地给赔进去了,那可是你费了好大力气才种好的地!”
裴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支支吾吾道:“我、我错了。”
季菡气得脸红,一把收回自己的手,瞪着他不说话。
没半会,她就消了气。
“淮哥儿,不如咱们搬到镇上去吧。”
此时的吴家院里,钱氏已经听说这个惊天噩耗,哭丧过好几轮,还晕了一回过去。
“那可是你爹攒了一辈子的家底啊!被你们夫妻二人就这么给人白白骗干净了?”
钱氏撕扯这大儿子的衣襟,要不是被二虎拦着,恐怕吴大虎真要被他老娘给吃了。
吴大虎一动不动,嘴巴抽动:“娘,你打死儿子吧,儿子也不想活了。”
吴大虎瘫跪在地上,双眸失神,就任由钱氏这么推搡打骂。
酒楼关了的亏损不提,原以为靠着四百亩地,怎么说也能依旧撑上几代人,可就这么全都被骗光了。
他喃喃自语: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钱氏见他这副窝囊模样,两手一撒,对着天上就开始嚎哭起来:“苍天老爷啊!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!”
撕心裂肺了半晌,钱氏才清醒几分。
她狠狠抹了把鼻涕眼泪,死死看着跪在地上的吴大虎:“说,你娶的那个祸害关在哪了!”
“柴、柴房。”
伴着一声巨响,苏花儿本就战栗的肩头抖的更厉害了。
她顶着发肿的脸颊,顾不上嘴角还在流血,赶忙往角落里拼命钻去。
“小贱人,给老娘出来!”
钱氏一脚踢开了柴房的门,手里还拎了根手臂粗的棍子,披头散发,俨然是要动真格的意思了。
她一眼就瞧见缩在角落里头的苏花儿,见她脸上的伤也不为所动,反而气得牙痒痒。
“你这天杀的祸害,老娘早就知道娶你进门不会出什么好事!我告诉你,这几百亩地就是把你这条贱命要了,也讨不回来!”
说完,钱氏就高高扬起那粗棍,朝着苏花儿甩下来。
“啊!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”
苏花儿嘴上疯狂求着情,却碍不过婆婆已经气昏了头,吴大虎也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