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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下,到这时,窗外天已蒙蒙亮。

竟是一夜过去了。

骆宝领着谢清则出了门,天刚擦亮,灰蒙蒙的瞧不清人脸,门口却隐约站着一个笔直的人影。

骆宝心惊,待走近了,才发觉竟是王妃与芰荷姑娘。

谢清则见她眼下乌青,心中不由苦笑,如知知这般敏锐的女子,燕王又怎能瞒得过?只恐怕眼前人也在外守了一夜。

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,可最终也只是颔首,没有说话。

宜锦见他面色不大好看,府中到底也不安稳,便开口道:“兄长费心疲累,早些回府歇息,改日我再登门拜访。”

谢清则欠身行了一礼,“要当心的,我都一一写下了。现下仍不敢言成败与否,夏日外伤易溃烂,还需仔细照料。”

宜锦自然无有不应,她目送马车远去,一颗提着的心却仍旧没有放下。

书房简陋,仍是新婚时那张床榻,上头躺着的男人面庞棱角分明,但面色却苍白如纸,像是被抽去了血肉的人偶。

宜锦在榻前坐下,怕吵到他,又挪到一旁的藤墩上,她的手微微颤抖着,用帕子擦去他额头上新沁出的汗渍。

他今夜仍旧没有回荣昆堂,她便知道他定然有事瞒着,他既不说,便是怕她忧心,因此她也只有在外等着。

前世这个时候,他恐怕也是自己熬着,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命运。人做出不知吉凶的选择,是很难的事情。但他仍旧做出了同前世一样的选择。

她这样看着他清淡的眉眼,竟有一瞬的恍惚,不知今时是何日。

天光大盛时,萧北冥醒了,他睁眼,与眼前画面一起涌入脑海的,是翻山倒海般的痛意。

他抬了抬手,想要替她理一理被压散的发髻,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牵一发而动全身,腿部撕裂的疼痛令他咬住了牙。

宜锦感知到这细微的动作,忙坐起身,睡意抖落一大半,摸了摸他的额头,见没有起烧,又问道:“你可有哪里不适?痛不痛?”

她眼窝有些发青,莹白的面庞因为趴着睡多了几道红痕,萧北冥看着她,忽然觉得心中像被什么东西盈满,连痛意也渐渐平息。

他自幼时起,无论是面对病痛还是死亡,都是一个人。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在意他的生死,因此战场之上,他总是身先士卒,最不要命的那个,可老天却偏偏不收他的性命。

眼前的女子,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抹亮色,无论是十三岁那年阴冷的雪夜,还是今时今日静默的陪伴。

他抿唇笑了笑,故作轻松道:“知知,一点也不痛。”

宜锦眼睫低垂,眼泪却顺着睫毛滴落下来,她亲眼看着那一盆盆血水自屋中端出来,又怎会不痛,她没有点破,只是动作轻柔地擦去他额角上的汗,轻声道:“我熬了肉羹,你睡到晌午,早膳也没吃,兄长说前七日你只能吃流食。”

萧北冥点了点头,芰荷见状便将肉羹呈上来,他腿上打了板,不能动弹,进食不便,可他不想让知知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,便接过碗,也不用调羹,似要一饮而尽。

宜锦见他这般模样,便也猜到他的心思,前世这人哪怕是在床笫之欢时也不肯让她瞧一瞧他腿上的伤口,她便知道他习惯了在所有人面前都无坚不摧。

她接过他手中的碗,用汤匙拨了拨热气腾腾的肉羹,“也不怕烫。人都有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,萧阿鲲,疼了要跟我说。”

萧北冥听着她轻柔的话,忽然愣住了,他没有再拒绝,顺从地让她喂,半晌,才开口问道:“我没有同你说治腿的事,你不生气?”

宜锦瞧他一眼,“若我生气,你就会同我说吗?你啊,从前早就习惯了万事一个人扛着,痛也自己忍着,可这样不好,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。”

萧北冥注视着她,凤眸有些暗淡,他忘了从什么时候起,从不肯露出软弱的一面,因为他清楚地明白一个道理:只有在真正在意你的人面前,哭泣才是有用处的。

哭泣在章皇后乃至隆昌帝面前,都是无用的。

可现在,哪怕没有眼泪,没有言语,眼前之人也会心疼他。

萧北冥用完肉羹,痛意麻痹了一切,他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,但他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香的肉羹。

他低声道:“知知,回荣昆堂歇着。”

这不是商量的口吻,她已经一夜未眠,晨起还给他做了早膳,便是男子也受不住,更何况她是个女子。

宜锦一夜守着他,怕他夜里高热,旁人来照料她都不放心,眼下是真的有些困意了。

她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,没有起烧,一切正常,道:“你该换药了,换药后我就去歇着。”

听到换药两个字,他脸色僵了僵,低声道:“知知,听话,回去歇着。我叫宋骁过来替我换药。”

宜锦起身,对着门口唤了一声宋骁。

宋骁闻声而入,抱拳问道: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
宜锦扫了萧北冥一眼,道:“给你家殿下换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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