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还以为自己的笔迹天衣无缝,还不知道自己的字有多丑,丑到稍微了解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,她也不知道这封匿名信根本就送不到校领导手里,只会在老唐的办公室里积灰,他们隻关注学校的形象,根本不在乎学生的感受。
况且。
他努力去争这个三好,只是为了奖金而已。
你都死了,我还要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呢。
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啊。
都愿意为我争取,为什么不愿意为自己争取一下呢?为什么不为自己活呢?为什么要去救人呢?!管他什么小孩死了就好了!谁在乎啊?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啊!!!
太可笑了,太不值得了,太不公平了……一切的一切。
傅应呈往后退了半步,又退了半步。
“不仅是我,也有同学是支持你的。”老唐的声音幽幽响起。
“所以,不要太难过了啊。”
傅应呈走出办公室,身形摇摇晃晃。
一贯挺拔的背影此时微微佝偻着,头很低,后颈处凸起一截苍白的棘突。
好像那张纸是什么很沉重的东西,把他的永远挺直的背,都硬生生压弯了。
老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,但门被傅应呈从身后关上,阻隔了他的视线。
或许是风吧,吹动了门板,让门板朝内重重抵了一下,发出沉重的闷响。
风声尖锐地从楼宇间穿过。
低哑的哭声,像是重伤濒死的野兽压抑的呜咽,刚刚发出,又很快被铺天盖地的雨声吞没了。
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。
傅应呈的一部分。
永远留在了那个没等到她的天台上。
醉酒
四天后,傅应呈乘班机从华盛顿飞回北宛。
苏凌青额上架着墨镜,一身亮眼的橙色西服,掐着点提前到了机场,笑眯眯地等着接机。
他一不懂技术,二不通外文,所以没跟着去华盛顿。
但傅应呈手下没有吃干饭的人,苏老爷子是老一辈声誉极佳的官场人,钱没多少,关系网遍及北宛。
苏凌青虽然算个废物纨绔,书读不出来,但继承了他爷爷打点关系的天赋,再加上长了个帅得讨喜的皮囊,天生就是能物色和拉拢合作伙伴的人才。
远远看见傅应呈几人出来了,苏凌青挥手:“哟,这里!”
等离近了,看清傅应呈的状态,苏凌青的笑容逐渐消失:“我天,你几天没睡觉啊?”
男人眼窝深邃,眼睑青黑,英俊的骨相也难掩疲倦:“睡了。”
“睡了怎么跟没睡一样?你这怎么跟吴总吃饭?”
吴总是苏凌青拉的人脉,合作了也有两年,态度又特别诚恳,真的就一心一意要给傅应呈接风洗尘,别无所图,苏凌青也有些难以推辞。
一般苏凌青安排的饭局,没有特别的事情,傅应呈都会到场。
谁想到他今天状态这么差啊?
“你都替我安排了,我还能不去?”傅应呈瞥了他眼。
苏凌青很快地跟温蒂过了个眼色,问这人怎么气压这么低,温蒂不鸟他,苏凌青隻好搂着高义的肩膀,拉近了问:“怎么了?不是说谈得比预期还高?”
“是高。”
高义苦着脸,“不过中途惠亚那帮人把傅总父亲的事透给加文,加文发脾气来着。从那天开始,傅总心情就没好过。”
苏凌青可疑地眯了眯眼:“你确定是因为这事儿?”
“没别的事儿啊。”
苏凌青很了解傅应呈,他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,最讨厌没用的情绪。
傅致远的事都过去二十年了,除了添麻烦,绝不可能在傅应呈心底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。
那能是因为什么呢?
今夜北宛有雨,饭局定在听雨楼,菜色是精心布置了的,精致小巧,琳琅满目,吴总迎在门口,看到傅应呈就眉开眼笑,热情地端茶倒水。
虽然傅应呈情绪很淡,但苏凌青绝不会让场子冷下去,桌上一时间其乐融融。
吴总站起来给傅应呈敬酒:“傅总,我真不知道您是今天的航班,让您受累了,我自罚一杯。”
傅应呈眼皮不抬,跟着喝了。
过了会,吴总又起身敬酒:“这两年的合作全仰仗傅总的关照,这杯我喝了,您随意。”
傅应呈一言不发,仰头饮尽。
苏凌青疑惑地挑了下眉。
酒过三巡,吴总荣光满面,喜气洋洋。
要知道,他跟九州医疗做生意是高攀,没有他吴总,也有王总李总胡总。
他给傅应呈敬酒,傅应呈完全可以以茶代酒,但他不仅喝了,而且杯杯见底,这说明什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