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剥皮小刀在鹿儿的肚子上利索得划了一道。
而后双手往两侧一撕。
白缇远远地看着,而后问道:“用刀的行家?”
庆周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,但还是回答道:“只是会用。以前上过战场,若是刀不快,在这里陪你吃肉的便是孤魂野鬼了。”他想起少年时代的自己。
那时候的他被认为是王室的长子。
而他也不负众人所望,无论是兵法谋略,亦或是阵前厮杀,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,他喜好用刀,无论是什么凶器,在他手中用起来都可所向披靡。
那时候,他听得到称赞,但一切成空,留给他的,只有更多的空虚。
不过,手中的这把刀,现在只能做做烹饪的手艺。
他却是很满足。
“魔族在的时候,我与他们打仗,然后被师父救下,已经有很久不曾用刀了,现在是些花架子。”
“那场大战,我也有听闻,是我哥哥告诉我的。白家避世不出,能在那时候,带兵打仗的都是大英雄。”
“你与你哥哥关系很好?”庆周问了一嘴,而后自己接茬道:“带兵打仗不过是为了谋权,哪有那么高尚,如果没有别的原因,大部分人都巴不得隐世不出,‘英雄’大部分都是野心家。”
少女似懂非懂,只是低声说道:“我与他关系不佳。”
她没有说是什么仇深似海,但庆周也没有多过问。
“我有很多弟弟,我是父亲的长子,所以,他们都很不待见我,与我要好的人,却早早就死了。”他仿佛想到了什么,低声说道。
“死在一场大战之中。”
“世人皆苦,连皇子也不可免俗吗?”白缇仿佛想到了什么,她与白少主兄妹二人,活了三百余年,只是,他苏醒的念头,不过区区十七八年。
心性单纯,犹如一位真实的少女。
而庆周却过早经历了兄弟反目,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皇位,自相残杀。
那时候的他身心俱疲,看见的,只有曾经跟从在身后的援军,因为没有人施以援手。
少年原本以为,自己的命运就将在这里画上一个句点。
却没有想到,当浑身布满创口,无力支撑,昏迷之后,醒来看到的却是一片人间仙境。
他本有遗憾,他也想过复仇。
自然也有挣扎的时候,可是当师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,他忽然发现,一切的机心都淡薄了下去。
他不再想要赢回自己的皇位。
他开始跟着师父修行道术。
半路出家修道多少有几分吃力不讨好,师父是一个全才,他传授给庆周的是符箓还有占卜天机的法门。
即便如此,他似乎也不是这块材料,时常出错。
只不过,关于自己的姻缘,无论他用各种不同的法门去测算,得出的卦象却一模一样。
他也不去管,只将罗盘与相书随手一丢,便与大黄漫山遍野的玩闹了起来。
如此一来,已有数十年的光景。
“过来帮把手。”
许是这只鹿有些大了,他一人扛起来,有几分吃力,白缇伸手往后腿上一托,庆周取了荷叶过来铺在地上,而后顺势将鹿皮整个都剥了下来。
而后咧开嘴笑着说道:“帮了大忙了。”
白缇倒也不再走开,只看着他手起刀落,已是片下一些肉,而后放在一旁。
“这是怎么?”
“在军队里,这些肉要贡给军神,在山上,这些则是贡品,是给山神的,都是大山的馈赠,我嘛,做个样子。”他笑着说道。
而后已是小心翼翼地卸起鹿的四肢来。
他的刀法很是精准,一把小刀都能准确无误地刺入骨骼和肌肉分离的位置。
“你以前杀过很多人?”
庆周晃了晃脑袋,而后笑着说:“或许罢,只是我已经记不得了,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,很多事情。我也不想记起来。过好眼前不好吗?有吃有喝的。”
他在鹿腿上切了数个花刀,已是点燃了篝火,而后用几支削尖了的树枝,把鹿腿整个都穿起来,架在一旁烤。
“我得将其他的肉藏好,这座山里有狼。”他碎碎念着。
白缇已是接过他打好荷叶的鹿肉。
“我去。”她几个起落,已是到了一颗大树边上,而后将东西放了上去。
“我要有你这等身手,或许那时候,便不用等死了。”他开怀大笑了起来。
他和她已经冰释,白缇并不笨,稍加思索,已是知道自己被婆娑等人骗了。
庆周却一副很是淡然的模样,仿佛是那些从前的往事,都在他心中起不得半点风浪波澜。
仅仅有的,不过是对过往的遗憾。
时间一去,不复返。
她看着看似少年,实则成熟的相师,不知道为何,仿佛天涯同客,沦落至斯。
说不尽的相似在内,俱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