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郑淳问的是周行训。
但她张了张嘴,发现自己居然没法一口回答出这个问题。
她倒是想点头。
但周行训那个狗里狗气的性格,让人一天血压飙升三回都是轻的,总觉得这头点下去怪亏心得慌。
但是摇头嘛……
倒也不至于。
这人虽然惹麻烦兼闯祸精,但是拎得清又出手大方还很会夸人,财富价值和情绪价值都点满了,作为一个上司来说,居然还挺神仙的。
这毕竟是在郑淳面前,卢皎月觉得自己咬咬牙还是能闭着眼把这个头点下去的。
再加上昨天晚上过得挺舒服,她这几天被勾搭起来的怨气都缓下了不少。
只是在卢皎月点下头之前,却听郑淳接着,“嫦君,你说过、你不愿议亲……”
卢皎月实在不想回答那个很让人纠结的问题,这会儿郑淳提起别的,她很顺理成章地把话题转走,应和着点头,“是。”
郑家确实并没有亏待她,但是当自家儿女看的一大特征就是“早早定下婚事”,卢皎月自己知道自己是要走剧情的,没道理去祸祸别人家的小郎君。平白耽误了人家几年,剧情一到、她是进宫去了,平白留着别人家的小郎君对着适龄都定了亲的女郎欲哭无泪。
她当然是找理由拒绝了。
她记得自己当时寻的借口是——
郑淳接上了话:“你想找卢公待姨母那样的夫君,如果找不到,宁愿不嫁。”
卢皎月:“……”脚趾抠地jpg
她当时怎么想的来着?小姑娘羡慕父母爱情很正常,更别说原身的父母爱情简直是可以写进戏文里的经典模版,她那个年纪,羡慕一下很正常。郑家毕竟是表亲,当事人不愿意,他们也不好强求,这事就这么蒙混过去了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,同样的话让郑淳这么一本正经地重复一遍,显得她特别恋爱脑的样子。
小女孩这么说可以说是天真烂漫,但长大了就完全不一样了。
郑淳的表情太严肃了!
卢皎月忍了又忍,还是忍不住哀怨又控诉地瞪了人一眼:有你这么当哥的吗?挖人黑历史是不道德的啊!
郑淳愣住了。
他像是突然惊醒,“对不起,是我……”
“咔嚓——”
什么断裂砸到地上的声音格外明显,凉棚里的两人同时往那边看去,一截树枝不知为何突然从树上断裂,砸到了地上。卢皎月看得忍不住在心底暗嘶了口气,就这树枝重量,砸在人身上要砸出个好歹来。
她不由地对对面人道:“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,记得绕着树走。”
郑淳:“……嗯、好。”
这答应的声音很明显心不在焉。
卢皎月迷惑地看过去,就看见对方脸上那分明的歉意。
那过度的愧疚和难过简直看得卢皎月满头问号。
不过卢皎月也挺习惯的。她在郑家其实过得挺好的,但耐不住原身的身世实在凄惨,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像是对玻璃人似的,她对着窗户发个呆都能被脑补出一出悲情大戏——她真的就是没睡好有点精力不济而已。
在这样的环境下再长一回,卢皎月简直被迫练就了一身快速溯源的能耐。
刚才在说什么来着?她的恋爱脑……呸、她的嫁人要求。
郑淳该不会觉得她“没嫁到想嫁的人”这件事,是他的责任吧?
还别说,按照郑淳那莫名“长兄如父”的责任感,这想法还真是怪有可能的。
卢皎月:“……”
她真心觉得,郑淳倒也不必这么大包大揽:你不仅让我叫你哥,还想当我的爹……
“你还在想我那会儿的话?”
卢皎月试探地这么问了一句,得到对方默认的肯定之后,又是无奈又是好笑,“只是儿时的一点戏言而已,兄长居然当真了?那时候不懂事罢了,你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郑淳忍不住看过去。
对面人眼中带着轻盈的笑意,仿佛是真的是什么不必放在心上的小事罢了。
他沉默了良久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嫦君永远是最洒脱的那个。
幼失怙恃没有什么、卢氏的冷眼旁观也从未放在心上、寄人篱下却从不自怜、连女子嫁人的后半辈子也可以笑说一句“儿时戏言”……好似月宫上的仙人,只是来红尘中走一遭,尘世的种种磨难,最终都能被她付诸一笑。
可是他当真了啊……
他想将高悬的明月拥入怀中。
纵然那只是天边明月投入尘世的一抹倒影,他也想当最平静的那汪水潭、让她不必经历那流水潺潺打碎月色的波澜。
她前半生已经吃了太多苦了,他想要护她后半辈子安稳无虞。
他一直以为、他可以的。
树上,周行训单腿撑着、坐在一根树杈上。
已经入夏的树木枝叶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