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薄唇轻启,音色如他人一般清冷:“住店,两间上房。”
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日子,前台老伯听着这音色,感到闹哄哄的店里都冷上了几分,回过神来有些为难道:“这几日正巧赶上庙会,不少客栈都被外地来的客官给定了,本店现下仅剩一间天字号房。”他一双眼珠在两人间流转了一圈:“要不,二位委屈一下,共住一间可好?”
偷瞟了眼那男子寒霜般的面容,前台老伯连忙补充道:“客官尽管放心,放置在天字号房的床足够宽,平躺下两个大人都绰绰有余,二位睡着绝不会挤。”
“可。”江子陵道。
前台老伯在心底暗暗送了口气,道:“二位请随我来。”
说罢,就带着人上楼了。
鞋子踩在木梯上,发出轻微声响,楚暮松开手,跟在江子陵身后,将手搭在扶手上,视线向下看去。
大厅中人流只增不减,身着各色服装的人挤满了客栈,嘈杂的人声听得耳朵发麻,比外边安静不了多少。
将两床被褥铺好,把房牌交给二人后,前台老伯转身询问:“二位可还有什么吩咐?”
楚暮摆了摆手,本想说不必,却刚吐出个头,就打了个喷嚏。他捂住口鼻,揉了揉鼻子,继续道:“没事了,你下去吧。”
“有事您尽管吩咐。”前台老伯关上门扉,退了出去。
屋内点了地龙,热气遍及地面,可楚暮还是觉得冷。他自顾自坐在江子陵对面,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,一杯热茶入肚子,楚暮才感到好了些。
他又拿出另一只杯子,斟好后推向江子陵:“仙君,来一杯暖暖身子。”
好孩子要早睡早起
江子陵并未动作,眼光注视着楚暮:“李家夫人为何闹着进来?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,我们说得好好的,她突然又说不医治了。”
楚暮的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杯,翠绿的茶叶漂浮在水上,沉沉浮浮。
“说不准女子天生就是这么善变呢?” 楚暮回想他接触过的那些仙子,一手托着脸撑在桌上,语气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谁猜得出她心中想的是什么?别看那美娇娥前脚还在你怀里与你撒娇、甜言蜜语,那后脚她指不定就要同你翻脸,闹着与你一刀两断了。”
这番话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忧伤的故事,可他说得极其轻快,像是调笑一样。即使真是什么令人惋惜的爱情故事,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,也只能让人一笑而过。
楚暮摇摇头,抛开这些念想,而后眯起眼睛,朝江子陵露出了一个笑:“所以说,女人心难猜啊。”
“何以知?” 江子陵姿态优雅地啜了一口茶,似是漫不经心道。
楚暮撑着脸颊的手顿了下。
明明江子陵的语调听着与平日无二,楚暮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感。
楚暮眼神飘忽了一瞬,嘴唇微动,嗫嚅道:“都是以前在茶馆听那说书的胡乱诌的,我亦觉有点道理。”
扫过那张满脸稚气的脸,江子陵道:“既是胡诌的,那便是不可信,以后少听这些。”
那双眼睛似乎可以洞悉一切,经过他这么一看,楚暮有些不自在,将脑袋偏向一边,挠了挠脸侧:“仙君说得是”
莫名其妙就被江子陵说教了,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对了,”突然想到了什么,把身子坐直,楚暮话尖一转,认真道:“这李夫人好像是因想起这送子观音才折返的,她还说过,孩子不可喂药,否则良药变苦药。”楚暮双手环抱胸前,小脸皱成一团:“说是李家夫人爱子心切吧,可她却宁可放任那妖物吸食小娃娃的血肉也不愿接受治疗,真不知是该怜她受妖物所骗,还是该痛批她无药可救。”
“你倒是看得真切。”江子陵道。
楚暮笑了声,给自己斟了杯茶,把玩着手中茶杯:“我对神佛鬼神这类的认识浅白,依我看就是信则有,不信则无,何至于如此痴迷。”
“仙君你那边情况如何?有没有消息?”将茶杯放下,楚暮打了个哈欠,揉着眼睛,语气有些闷闷的。
江子陵把对萧锦的猜疑与楚暮说了出来。
楚暮转而坐到江子陵旁边:“仙君你说巧不巧?你带小娃娃走了没多久,那李家夫人就急匆匆带人来寻你了。”他一手托腮,饶有兴味地看着江子陵:“而在外这段时间里仙君你又遇到了萧公子与芳小姐,他们与仙君实在是有缘,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萧公子?何况萧公子也说了,他对这一带最是熟悉,指不定他们知道些内情呢?”
“我正有此意。”江子陵沉吟着点了点头。
“敢在仙君你眼皮底下闹事,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,这妖物实在是嚣张!既如此,我们肯定要去挫挫他的锐气,仙君你说是吧?”他一双很有灵气的眼睛明亮而透切,当他全神贯注看着一个人时,能迷惑人深陷进去。
江子陵微微皱起眉心,目光落在楚暮的脸上,匆匆督过。
“此事明日再议,时辰不早,该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