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凡灵不在。
傅应呈踏进雪里,在室外塑料棚里也没看到她,正想发个消息,突然听到屋后传来影影绰绰的说话声。
傅应呈循声望去,两家店铺之间,短短一截漆黑的窄巷后,屋檐下,女孩背对着他,坐在塑料凳上,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。
穿着短棉服的高中生,蹲在她面前,很有点无奈:“姐姐,你有什么条件,可以说的嘛。”
季凡灵叹了口气。
傅应呈走近,就见她放下手机,抬了抬下巴:“你要我说?”
“你说,你说。”
“虽然上次,我确实是和傅应呈一起去吃江家小面。”
窄巷里,漆黑的皮鞋踏在地面的薄雪上,脚步下意识止住。
江柏星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这个:“是啊。”
“当时是……特殊情况,傅应呈帮了我不少,就像帮你一样,我也欠他钱。”
女孩语速很慢,在夜风里字字清晰。
“但是,除此以外。”她说。
“——我和傅应呈,其实,没什么关系。”
嗓音疏离而淡然,和高远的夜空落进窄巷里的薄雪一样冷。
仿佛有个无形的漩涡开始旋转着席卷,将剩下的字句和话语尽数吞没。
天地间骤然变得极为安静,只剩下沉甸甸的心臟收缩声,耳边如灌风雪的嗡鸣声,和缓缓后退的脚步声。
没有人发现他,也没有人追上来。
追上来的只有他自己的话,清晰可闻,字字诛心。
……
“她这个人,隻想和别人扯平。”
明明他心里是最清楚的,还是被其他人随口说的话轻易动摇,萌生了不切实际的希冀。
简直。
和十年前一模一样。
时间拉回2011年,高一某个周五的晚上。
书店里,傅应呈挑选了几本新出的联考套卷和物竞书,结帐,走出书店。
远离身后空调的凉气后,夏天的燥热空气瞬间扑面而来,让人错觉置身于闷热潮湿的蒸笼。
他不喜这样的天气,拎着塑料袋,沿街快步往回走,无意中瞥见街道上的女孩。
她穿着校服,两手插兜,垂着头,一边踢着脚底的石子,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前方走着。
傅应呈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,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。
反正是顺路,他又……不急。
走出几十步,傅应呈才掀起眼睫,不动声色地侧目,望过去一眼。
恰巧,路边店铺的灯光照亮季凡灵雪白的后颈。
露出一道蜿蜒向下,鲜红刺目的血迹。
心臟猛地漏跳一拍,傅应呈眼皮绷紧,快步追了上去,拉住她的胳膊。
“……你在流血。”
……
因为季凡灵拒绝去医院,傅应呈只能简单帮她处理下伤口。
事实上,这么严重的伤势仅用棉签和碘酒远远不够,然而季凡灵却好像已经很满意了,竖起领子,遮住了脖子:“差不多了吧。”
傅应呈垂眼,将剩下的药物和棉签递给她。
季凡灵伸手接过:“谢谢。”
她正准备离开,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,问傅应呈:“现在几点。”
傅应呈翻腕,看了眼手表:“快八点。”
“你有时间么?”
傅应呈眉宇微松,以为她终于想通了:“北宛一院离这不远,现在过去也……”
季凡灵:“那正好,你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傅应呈微怔:“去哪?”
“去了不就知道了。”
季凡灵往前走了两步,侧身,见他依然站在原地:“来吗?”
甚至不算很有诚意的邀约。
背景灯火明亮,女孩站在汹涌的人群里望着他。
微微汗湿的苍白小脸上,眼瞳黑白分明,安静又虚弱。
好像他说一个不字,她就自己走了。
……
傅应呈朝她走了过去。
烟花
傅应呈跟在季凡灵后面,一前一后在街上走。
明明是一起的,但好像互不认识一样,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。
正是步行街热闹的时候,街道上人来人往,烟火气很足,季凡灵一手拎着塑料袋,一手插兜,熟练地拐进小路,在蛛网般的老城区胡同中穿行。
偶尔还会停下,看看傅应呈有没有跟上。
两人来到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前。
陈旧的铁门用沉重的铁链和生锈的锁头封死,季凡灵领着他绕了半圈,找到楼后一处破了洞的铁丝网。
女孩很轻易地猫腰钻了进去。
尽管傅应呈清瘦,但破洞相较于少年高挑的骨架还是太小,钻进去的时候费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