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人一愣,怒气顿消,互相推搡着,露出阴阳怪气的嬉笑:“哦~~~重~要~的~朋~友~”
江柏星:“……”
少年呆了两秒,耳朵通红地扑上去拚命跟他们狡辩:“不是那个意思!不许这么想!是我对不起她!”
几个好兄弟闻言更癫了:“是~我~对~不~起~她~”
少年手忙脚乱地镇压起哄的兄弟。
这么多年沉积的内疚,每年清明扫墓时的祭奠,父母挂在嘴边的话语,早就让季凡灵变成一个类似于符号一样的东西,是完美的,是神圣的,是说不得的。
更别提这群男生的起哄,虽说不上恶意,但确实有点犯贱,江柏星听得心惊胆战,都怕把天上的姐姐……弄脏。
无论如何,他知道了姐姐在哪里工作,也算是新的进展,就算是天天硬磨,也要让姐姐去过更好的生活。
还有一件,更加重要的事情。
除去幼年时的记忆和说不清的直觉,他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。
他得想个办法试探。
确认她究竟是不是……那个人。
周五晚上九点,北宛机场。
陈师傅早早将迈巴赫停在接机口,傅应呈从机场出来的时候,空中飘起了零落的小雪。
男人身形高挑,没有撑伞,宽阔的肩上落了零星几点雪片。
陈师傅替他开门,敏锐地察觉他心情很差。
是那种连轴转工作,缺乏睡眠,还尽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后,冷到冰点的差。
上了车,傅应呈给韩文韬打了个电话,寥寥几句,让他从德国滚回来,欧洲项目部,从他打的这通电话起,换由张简全权负责。
对面在电话那边音量很大的急切申辩,傅应呈冷冷打断,隻一句话:“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了,还想要多少次机会。”
挂了电话后,傅应呈打给温秘,让她安排明早的高管人事调动会议,走一个工作交接的过场。
两通电话,让明明暖气充足的车厢里温度骤降。
傅应呈简短发了几条消息,按了按眉心:“陈师傅,东西……”
“已经送过去了,”陈师傅说,“放在您门口的地毯上了。”
“好。”
陈师傅斟酌了一会,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……送东西的时候,还碰到了季小姐。”
车厢里的气氛悄无声息地变了。
傅应呈抬眼,无声看了眼后视镜里陈师傅。
陈师傅说:“她拎了一袋石榴,好像是打算送给您。”
“也放在门口?”
“没有,您不在家,她就拎走了。”陈师傅补充道,“我看她一个人回去不方便,送她回去的。”
傅应呈嗯了声,视线移到窗外,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陈师傅说这话没有邀功的意思,傅应呈出差沪城他本来就没事干,开车是他分内的工作,他也就是随口提了这么一嘴。
细雪落在挡风玻璃上,又被雨刮器规律地左右刮尽。
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,约莫一刻钟之后。
后座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气音,好像漫不经心地,飘来一句:
“……她不过是,借了我的钱,想还人情。”
陈师傅一愣。
跟他说话吗?
还在想这事儿呢?
陈师傅脑子转了半天,不知道傅总在下哪门子的结论,斟酌着开口:“但我觉得季小姐是真心的吧,借钱之后还钱就好了啊。”
“你不了解她。”傅应呈嗓音古井无波,不掺一点情绪。
“——她这个人,隻想和别人扯平。”
按理说,傅应呈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,陈师傅就该闭嘴了。
但好歹打年轻起就开了二十年车,陈师傅也混成了人精,微妙地从话里嗅到了一点特别的味道。
有的时候,一个人表面上在和别人争论,实际上内心却是,无比渴望被否定的。
“但是,”陈师傅说:“都夜里十一点多了,来一趟也不容易。如果不是图水果新鲜,大可以等到休息日再来。”
车厢里沉默了。
这份沉甸甸的安静压得陈师傅心虚,亮着红灯的路口,陈师傅将檔位推到p檔,不动声色地往后视镜瞄了一眼。
男人穿着墨黑色的长款大衣,没有像平常一样在后座办公,只是侧脸望着窗外。
夜间的光影穿透深色的车窗,在男人面部折出薄冷的骨骼感,像尊寡言又矜贵的雕像。
唇线也是抿紧的。
只有唇角不易察觉地,勾起了一点,半天都落不下去。
陈师傅:“……”
这是在高兴吧?
头一次发现,傅总还挺容易高兴的。
傅应呈稍微一动,陈师傅立马收回了视线。